记者 江景
二零一二年的最后一天我在武汉江滩看迎新焰火,在一片欢呼声中倒数三二一迎来二零一三年的第一天。那时头顶是闪闪烁烁的一大片孔明灯,比星星美很多,我转头大声对身边的陌生人说新年快乐,天很黑我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
清晨在公交上昏昏欲睡,穿过一座高高的桥时,不经意间从车窗外散进大束阳光,刹那间我突然有点想哭。过去好多年的第一天,我也许都没有注意过第一眼看到的阳光,这期间我随时光变换了多少模样,还有身边跟随我变换着的人,都让时光用笔写进了书里,是不是翻过之后笑笑就能忘。此刻我注视着眼前的光线,恍惚间想要看清好多张脸……
沉默的声音
二肉从小学一年级起就开始被归为异类,永远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从来不用在课堂上听讲也不用做作业或者回答问题。因为我们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认为他是弱智。大多数时间二肉只是趴在桌子上一边睡觉一边流口水,或者仅仅是坐在那里看天发呆。
作为班上的一个“异类”,是必然要承担起活跃班上气氛的重任的。二肉在课上的呼噜声,被老师点名时茫然无助的眼神,永远都无可避免地成为课上的笑料。这些时候二肉都会红着脸,却很淡然,小声嘟嚷一句又恢复自然。
直到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哄笑后他低低的一句话。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声音,你们笑什么。
——你们笑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声音。
那天晚上我独自骑车回家,半路上车胎爆掉。焦急中二肉经过,他停下车,看了看我的车轮,说天都黑了你一个人会怕吧,我们一起走吧。我觉得这是我们同班六年来他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话了。我不自然地点点头,推起车和他并排走,没有任何话题。许久的沉默后我问他,你孤独吗。二肉楞了一下,抬头望望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仰着头大声说:“我从来没有声音,可是我会笑!”
我想,二肉的笑声里,是我们彼此间的一种信任吗?
那晚到家时二肉对我说其实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课本上的诗他都会背,可是老师从来都没有点过他背诵。说这句话的时候,二肉的眼里有我从未看到的悲伤和眼泪。
小学毕业后,我便再也没有了二肉的消息。
不久前无意中竟然发现二肉在QQ上的好友请求,二肉说他就要结婚了,让我有时间回老家喝杯喜酒。诧异之余,我恭喜了他。二肉说多谢,沉默半晌,他说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谢谢你那晚给我声音的权利。
于是我突然想起那个黄昏,二肉对着天空的笑声和他散在风里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声音,可是我会笑!
内蒙的平流层
大瓜曾对我说,虽然我的心是那么的坚不可摧,但生活它无坚不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个高三自习的晚上,我们逃课坐在操场的跑道边上,一边聊天一边看远处高楼闪烁的霓虹灯。我一直觉得大瓜很深沉,但那晚的他格外的睿智而深沉。说了很多之后他告诉我,他以后一定要去内蒙,天空很美的地方都适合生活,那里有宁静的平流层。
在没有和大瓜熟络之前,他永远是班上最沉默的那一个。之后的相熟无从谈起却也顺理成章。我记得高三下学期那段时间我们一起逃了很多课,坐在操场跑道上聊天。大瓜说如果这世上真的可以有幸运和不幸的分类,他就是那不幸中的一员。他告诉我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的妈妈突然崩溃地站在他眼前告诉了他父亲的死讯,以及以后很多个日子里他看到母亲四处奔波劳累的样子时的难过。他说其实人在受到大的打击时反而会麻木,只是之后的余痛却漫长而深刻。那是一种很艰难而无助的难过,你懂不懂?大瓜问我。
我说我不懂。可是我却很认真地听完他讲的每一个字。
大瓜说他只是想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让母亲开心一点,负担小一点。这句话大瓜对我说过很多很多遍,每次说这句话他都特别虔诚却也总有种无力。
可是高考结束后我便失去了大瓜的消息,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直到我收到我的录取通知书后的某一天,大瓜突然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发挥失常准备复读。我恍然间说不出任何话,沉默过后大瓜说保重吧,便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突然间想起那些夜晚我们坐在操场跑道上聊天的样子,一下感觉如此悲伤。
之后直到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大瓜的来信。他告诉我他现在挺好的,有了一个女朋友。他说他明年夏天一定会在内蒙看天,找到他的平流层。他说我们一起努力吧,明天会很好的是不是。
我在风中看完大瓜的信,眼泪都被大风吹干。我抬头望了望天,蓝得很美。
回忆总是件好又不好的事情,它会让你看到你真正想要的,包括那些感动与怀念,但是在这之后,你要有更多的勇气和果断去和它们割裂然后走向前方。但其实时光并没有那么残酷,它给了你回忆,这一路无论美好或荆棘都已不太重要,因为这些都是成长的一部分。
感谢时光,感谢时光里你们的笑容、眼泪和只言片语,它让我遇见你们,爱上你们,然后再离开你们。记者 游春晖
冬日里,邂逅多年未见的友人。闲聊间,我分明地看见她的眼中有一股我无法触碰的光芒。问及如今,她在一家会计事务所里上班,谈及婚嫁,她面露少许黯然。回到家里,和母亲说起此事。母亲拿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有些激动说道:“那孩子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前些年一个人在外漂泊,走了不少地方,路上出过车祸,差点毁了眼睛,幸好救治及时,才得以恢复正常。之前许多长辈给她介绍朋友,她都婉拒了,如今现在都还没成家……”似乎在母亲的口中,她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不谙俗世的女子,终究在大多长辈的眼里是不懂事的。
后来从其他好友口中听闻:她大学期间申请了去非洲乌干达当义工,回国后便开始周游中国,在云南时遇到塌方,出车祸伤了眼睛,后来在长沙治疗了半年。大家都以为她应该“收敛”的时候,她却继续上路,不顾众人反对,完成了她的走遍中国的计划。好友说的轻描淡写,但我明白,她所经历的一切或许并不是众人能够用简单言语概括的,又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平心诉说。回想起年幼时,班级家长会之前,老师让我们在课桌上的右上角写一句自己的座右铭。大多都写得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名人名言,而只有她写的是——现在我看世界,将来世界看我。那个年纪的我们尚且不能懂得这句话的涵义,但也会跟随老师待她异样的眼神为依据嘲讽她的天真无知。
多年过去了,我们各自长大。连少年理想都快要忘记的我们怎么可能记得儿时的信仰,但好像也只有她,把右上角那句座右铭的前半句话活生生地变成了现实。而后半句话的遥远怎么看来或许都不重要了。至少相比于我们,她坚持了当年的信仰。
史铁生先生曾在其文《命若琴弦》里说道:“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为活着找个理由,只为更好的活着”。现在的你,是否有活着的理由?为父母读书?为朋友仗义?还是为路人不会从你身上看出异样的眼光?又或许,在厚重的书堆中,琐碎的日常里,你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常听闻,身边的朋友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期许,但行动中的每一步仿佛都在远离那些蓝图。现实中的我们,似乎很难把他人嘲讽的理想变为现实,听从家人朋友的劝告,然后和众人同行。想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而考取公务员,想未来能够更好发展而继续读研,想立足繁华的城市而选择只身闯荡。可是,亲爱的,你是否思考过,那些真的是你内心深处所想要的人生么?
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真心地希望你用心地去奋斗然后收获一份如愿生活;但如果你无法确定自己内心的回答,你是否想过,那些忙碌的人生你是在为谁而活?
年华转瞬,生命易苍白。人生本是一场修行,只有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勇敢坦荡的去面对现实的阻挡,才能让生命在这繁华的经历中变得厚重而满足。畏惧只会使我们在遗憾的脚步中频频叹息回望,徘徊只会让我们在分岔的路口更加迷茫,面对内心万千美好的憧憬,你难道愿意让它们就此搁浅么?
如果你还有坚持,信仰又或者是固执,都勇敢的抓住它们,带着它们一路随行。人的一生其实就好像一杯水,生活越是安稳,水面越是平静。从我们诞生时水的清澈,到后来渐渐长大,把看过的颜色和经历的事物都掺杂于这杯水中,让水逐渐浑浊丰富,最后苍老之时,看着时间的催化剂让水静默沉淀。只有那杯中沉潜下来的尘物才能告诉你一生的得与失,也只有这沉淀的过程,才会带给你生命的意义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