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刘品彤
多年以后,面对那幢老房子,过去的一幕幕总会重现眼前。那些快乐或忧伤、淘气或委屈的音符依然不离不弃定格在每个角落,像久未谋面的老友,它们跳跃着出来与我问候,亲吻我思乡的结痂,吻醒对儿时的眷恋,激荡起心中那份永远不会随时光变迁的感动。
我看到自己总爱拿粉笔涂写的锈铁门因反复抹擦而泛起油光,那曾想要当老师的豪情万丈飘去了哪儿?我看到曾因数学只考61分而被罚跪的搓衣板,它一度令我畏惧的厉色早已褪尽只剩独处一隅叫人心酸的剥落;看到那堵我因被锁家中很害怕拿起木梯就翻爬出去的墙,插在它头顶上昔日威风凛凛的玻璃碎片们也已衰老的直不起腰;二楼墙壁贴满了小红花和奖状们以及现在看着就会笑出泪的剪贴画、蜡笔画,当初对绘画几近疯狂的我的痴迷与执着,你们也都离家出走了吗?
曾让我失足滚下划伤脸蛋的老楼梯即使锈迹斑斑,也一直独自撑起从一楼通往三楼的无穷乐趣。特别喜欢这种感觉,走入三楼最后那片漆黑尽头,我知道推开木门的刹那,眼前定会如约布满划破之前一切胆怯的光亮。馈赠给我的是别人家翻爬不尽的红瓦屋顶,奶奶栽满一地的花卉果藤,还有和蔚蓝高空那样靠近的大大天台。让我在无数夏夜细数繁星就像细数着幸福,在深秋听黄昏与晚霞共奏一曲果酱色的安魂曲,且不说冬日的早晨在堆积一夜后的雪堆里打滚有多享受,春天还会淘气的叼来一片嘴巴鼓得圆圆却极柔软洁白的云。
我看了看床底和那红瓦屋顶,想起以前每次都很期待掉牙,因为又可以按奶奶教的掉了下牙往屋顶抛,掉了上牙向床底扔。后来才发现,原来老屋里与我有关的所有回忆和习惯奶奶都一直悉心保留着。
回忆有时就像童年蹲在院子里玩弄的蚂蚁驶过掌心,痒痒的让你很无奈,撩起心中一片惊澜。但当它真的坠落下去,反而有种拼命想去抓取的落空感。
那时很多户人家门前花坛里都种着一种大红色花,或许是小孩子天生就有股搜刮宝物的机灵劲儿以及爱好探索与尝试的精神,以至他们某天惊奇发现拔出花蕊中细长的部分,底下会有一个充满香甜花蜜的鼓鼓的囊。于是我每天最大的乐趣是拉着弟弟假装路过别人家门,贪婪的允吸着那些甚为可口的花蜜,直至后来我们发现整条巷子的这种花都被我们尝遍。忘记了此神奇之花叫什么,只知道后来很少再见到了,那种美味令我至今仍很想念,想必很多人都有过和我一样的经历。那些绽放在味蕾上入口即化的蜜汁,其实早已悄悄化作童年里那抹夕阳旁永恒的淡黄,于是你每打开一次回忆之窗就能被它再度照耀,被它再次滋润。
走不完的楼梯,原来也就那么长,跑不完的巷院,原来小成这样。
看过一部只有12分钟的电影,名为回忆积木小屋。我们一生像极了那位老爷爷和他的积木小屋,每一层都有它的故事和主人公,陪过我们长大,共同搭建起这层独家回忆,然后一个个离去。即使每一层最终都无法逃脱时光的洪流被淹没在这个世界看不到的地方,但我们若一楼楼的潜下水去打开每层阀门,那些过往画面就如不断加深的水压扑面而来将我们紧紧包围,幸福或悲恸的快要窒息。
当你潜到了最深处,那便是专属童年的第一层小屋,它顽强的顶起上面所有楼层,自身还散发着永不熄灭的美好光芒。这种奇妙的感觉好似可爱的水泡一直在耳边咕噜作响,好似八音盒总能奏出各种令人心醉的旋律,好似影片最后那两杯酝酿已久的红酒却是由一人独自碰响出一声清脆的孤独。
童年就是这根住在心底弹不尽的梦弦,永远指引着我们向那爱的曙光前行。